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异乡寻人

2026年,六月。

从米兰马尔彭萨机场出来,到现在他们都已经接近四方区,米兰的雨才算是终于歇了会。

向丰哲其实也不想要一落地就登门拜访,他预先的想法——先和女儿向晚溪在米兰待个几天,拟定计画后再上门。

然而,亲自来了米兰,才发现这可真是个让他幻想破灭的地方。

从兰北到米兰长途跋涉,父女二人一身疲惫,准备去酒店Check in时,却想不到倾盆大雨落下,匆匆忙忙买了伞,向晚溪叫了声,向丰哲回头,就看见向晚溪的白衬衫上被咖啡泼湿了一大片。

向晚溪傻眼,这可是她靠内部关系刚买到的Meng本季新款衬衫,新衣服脏了谁能开心,还是舟车劳顿过后!

向晚溪气不过,一串英文飙骂就出口,把那位义大利妇女骂的脸色苍白。

向丰哲心说一件衬衫而已,需要如此大惊小怪吗?他抱持着人在国外已和为贵的心态劝:「溪溪,好了,妳也不止带一件衬衫,脾气不必这么大。」

「这可是新的啊!」向晚溪不满:「爸,今天要是你的衬衫被泼脏了,我看你说不说的出这种话——」

而这时,和义大利妇女随行的男士上来,看上去年轻,应是妇女的儿子,他带着歉意说着向晚溪听不懂的义大利语,并拿着湿布替向晚溪擦拭脏污,向晚溪一下就沉默了。

她盯着这位高大性感的义大利帅哥的脸看,不禁咽下唾沫,一下子脾气也没那么暴了。

向丰哲揣着明白装糊涂——看来,这位义大利帅哥,是女儿的菜。

平心而论,这义大利男士真的帅,说起义大利语还苏,别说向晚溪了,他一直男都有可能沦陷。

不过,女儿若真远嫁义大利,向丰哲还是觉得不妥,赶紧上前以英文说:『不用这样,一件衬衫而已,谢谢。』

义大利男却温和客气:『没关系,是我妈妈泼的,我这是应该的。』他问向晚溪:『还是你留个电话给我?我之后上门赔你一件衣服?』

这还真是误打误撞敲中了向晚溪的心,她腼腆,毕竟在国外待过,性格是比父亲豪爽多了,半推半就的给了资料。

义大利帅哥和母亲离开,向丰哲一脸严肃的看着向晚溪:「爸爸不希望妳跟外国人结婚。」

这才刚交换电话就给想到哪去了!向晚溪无语凝噎:「压根子就没一撇的事,你也能想那么多!」但和长辈又何必说如此多呢,向晚溪索性自己了结此话题:「算了算了,我们去Check in啦,快累死了……」

话音沉下,向丰哲疑惑,看了向晚溪,她呆呆的站在雨中,脸色惨白。

儿是自己生的,向丰哲跟着低头,赫然发现——他们身边除了行李箱,随身带来的物件全都不见了!

……义大利扒手多,这是他们早有心理准备,却没想到,来的方式竟是如此意想不到!

这一下计划全打坏了,现在只能朝着四方区前进。

向丰哲相当扼腕,本来他还想和女儿一起去看《最后的晚餐》真迹呢!

雨不见停,父女俩相当狼狈,向晚溪上个月刚烫卷的头发都被湿到直了,身上又穿着件被咖啡泼脏的衣服,在这人人都光鲜亮丽的时尚之都里,理所当然的是被不停侧目。

向晚溪第一次来义大利就遭遇此等不幸之事,真觉得自己运气背,看什么都不顺眼,把气撒到父亲身上:「爸,我们就这样上门,人家真的会帮我们吗?」

向晚溪比较想回饭店洗衬衫,但身上钱财全被摸走了——万幸的是护照在随身小包里,算是幸免。

向晚溪只知道他们是来米兰找人,但实际找谁,其实还是听父亲命令。

半个月前,向丰哲来了她租屋处,让她处理机票及义大利住处的事,向晚溪以为机票一张即可,却没想到父亲的意思是他也得去。

十年前的一场憾事之后,她父亲再也没有如此认真的神情,向晚溪吞了口水,也跟着严肃看待这一趟米兰之行。

「爸,」这半个月来,她从没过问此事,但现已落地了,向晚溪还如此多灾多难,她认为自己有资格再问一次:「孟总病倒了,我们没在兰北反而跑到义大利,这是对的事吗?」

「那什么是错的事呢?」向丰哲却只给她提了另一个很哲学的问题。

四方区全名为Quadrilatero della moda,为四条街道围成的商业区,林立许多时尚品牌及工作室,父女俩从事时尚产业,自然比寻常人更敏锐一些,不论哪一家店都想多看一眼。

还没等到答案,脚底突然一软,向晚溪收回看向FENDI店面的目光,抖抖索索的低下头,向丰哲看了过去,心中一凛。

「狗屎——」

向晚溪的尖叫声响彻云霄,向丰哲抚额,先是想,女儿娇气点也是正常,但又想——这似乎也不是娇不娇气的问题。

他们来到一栋屋子前,向晚溪没心思端详那挺像她在电视上看过的义大利风格建筑,她欲哭无泪,正不停的鞋尖磨地,深怕狗屎仍顽强的黏在她鞋上。

「烦死了。」她嘟囔了一句。

无人应门,雨又开始下了,邻居好心的问:『来找Joyce吗?还是Liiy?』

向丰哲很有礼貌:『他们不在家吗?』

『这时间不在,都工作呢,再等等吧。』

也是,这个时间不在家也正常,向氏父女索性坐在台阶上等候。

淅淅沥沥,向丰哲看着义大利的雨,这个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,曾经引领着文艺复兴,催生了许多的名家的国度,似乎在这,他也有点灵感。

向丰哲刚刚没有回答,于是向晚溪又问了次:「老爸,我们不守在昭国等老总的话,跑来米兰,到底找谁啊?」

对于女儿的问题,向丰哲语焉不详的说:「这个人就是老孟总让我们来找的。」

「谁啊?」向晚溪心想她居然都脚踩在米兰的地上了才知道这事,都对自己咋舌,又问:「但感觉公司里不知道此事,你让我请特休还交代说是要回去找爷爷——我们神神秘秘的,到底找的谁啊?」

向丰哲看着雨,坚定:「妳堂姐,览江五叔的女儿。」

览江五叔……

这个尘封了十年,父亲再未提起的人物,此刻在米兰,狠狠的打中了向晚溪的心。

她拉住早过半百的父亲:「孟总病倒了,然后这个时机,让我们找五叔的女儿,岂不是——」

「是啊。」向丰哲笑了,怜爱的摸摸女儿的头:「嗯,机灵点了。」

向晚溪真觉得自己误打误撞被父亲拐入了贼窝,她脸色一白:「我记得堂姐离开昭国很久了,我们这一来,她真的愿意回去?」

向丰哲却仿佛认为这不是问题:「她得回去的,那是她的根,一切她想知道的事,都在那。」

「若她不想知道呢?可能的吧,都这么多年了——更何况你让她回去争权,她不想去呢?再说了,争权,她争得过那些长辈吗?堂姐也没大我几岁。」

「她其实只大妳一岁,几个月后才满二十六。」向丰哲看了向晚溪一眼,淡淡的说。

关于向晚溪说的事,向丰哲不是没想过,从老孟总托人把他偷偷喊到跟前时,他就把这些问题想了一遍,然后,浮现了十年前墓园的一幕。

女孩稚气未脱,眼神却凌厉又坚韧,她看在场亲戚,虽年纪小,但周身气场,却不输在场所有老狐狸。

那个眼神,向丰哲忘不了。

「你说争不过,说她不回去,都未必。」向丰哲抿了口咖啡:「她会回昭国的,而且如果她想,争权这种事,也未必不能成功。」

「你已经十年没见她了吧,怎么还这么笃定?」向晚溪就是来泼冷水的:「说不定她的棱角在这些年都被磨平,十年欸,这很长的,会发生什么事谁知道——」

『请问有什么事吗?』一句标准的义大利语打断了高谈阔论的向晚溪,就是来的太突然了,他和爸爸都还没意识到来者是谁,就看见黑色雨伞微微抬高,一张明艳清丽的脸庞出现在他们的眼前。

半卷的长发绑了个马尾,柔美和英气同时在脸上并存,居然还能如此协调。

她的气质是内敛的,似乎藏着许多情绪,就算现在的她有诸多疑惑,仍将这些事往内收,而在本就狼狈的向氏父女面前,她就显得亮丽许多。

亮的原因是什么,大抵就是那双桃花眼,好看又勾魂,盈盈流转,清亮又动人。

没等到他们父女的回答,女子自己认了出来,不太确定:「向伯伯?」

向丰哲赶紧站起,把身上的雨水擦了擦,尽可能让自己得体一些:「好久不见……九潇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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